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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评价

第七章 评价

此时的北洋与后世近代史上名声显赫的北洋军阀完全是两码事,而外人更多视其为淮军系统。可怜王伯良稀缺的历史知识根本没法分辨两个北洋有何不同,在他眼中两者都是同一血统就如同淮军与湘军一般,倒是后世出身海军系统对北洋水师却是如雷贯耳――北洋水师名气虽大却不足以让王伯良投身其中,海军这种兵种除了日本和英国这样的岛国,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很难主导政治走向,就是日本也是因为历史原因才陆军稳压海军一头。

王伯良以后想要成事走海军路线无疑是缘木求鱼,能够左右未来五十年中国政治的人物,几乎九成九都是陆军出身。况且以这个时代的海军技术而言,炮战纯粹是比运气,就算他自视甚高再看不起日本,对于日本海军逆天的运气他也是敬而远之,而清朝陆军一碰就崩溃的局面和极为愚蠢的海军国策,他不认为打赢大东沟就能打赢甲午战争,况且海军这样昂贵的军种需要持续不断的投入,他也没这个本事左右朝政。

不过王伯良对李鸿章坦言他要考科举可不是糊弄老李,而是他确实很早便有这个计划,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美国留学时对华文课程极为认真。虽说他能够感觉到诸如李鸿章这等封疆大吏对洋务人才的渴求,但这种渴求是立足在依附于他的基础上的,纯粹就是李鸿章的幕僚,就如同他刚才见过的薛福成一般,要想进入正统的仕途路线难度很大,更会受到保守派的坚决抵制。如他这样的留学生若是不走科举之路也就是幕僚的角色,永远不能有自己的政治根基,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没有经过中法战争、甲午战争乃至庚子惨祸的切肤之痛,整个大环境对他这样的留学生是持歧视态度的。

“叔耘,此人如何?”王伯良走后,李鸿章站在堂中沉思半晌突然问道。

薛福成笑着说道:“中堂,这个王心田确是个人才。中堂也说过去年花旗国的前伯理玺天德来访时也曾谈及此人并且赞不绝口,想必是有本事的。福成未曾出洋不知泰西学堂如何,不过看此人回国不忘购书万册,且在花旗国和德意志两国的学校中都是毕业生中第一,可见至少王心田应该是做到了中堂当初送幼童留学之目的……中堂,所谓日久见人心,此人到底如何尚还需中堂明鉴秋毫,不过福成却是相信陈荔秋的眼光,王心田实属难得……”

李鸿章一边听薛福成叙说自己的感受,一边凝眉沉思,片刻后不经意的一笑:“难得叔耘开口赞人一次,这也是王心田的本事了……”

“中堂,此人才学已属这些出洋幼童中最为出色的,难得是持身亦正。福成与荔秋相交时日非短,荔秋的秉性和脾气福成是知之甚深,能得他的赞许才是实属不易……荔秋来信也不少了,中堂可曾看过他夸奖过别的幼童?吴子登对他虽无赞许之言,但亦无刻薄之语……”

“正是这话!”李鸿章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些出洋幼童虽是惹了不少麻烦,但若是论西学却是毋庸置疑的。王心田能得荔秋看重已不是西学出色所致了,听闻他前天刚到的天津昨天一早就来总署,某家故意凉了他一天。嗯,守规矩、知进退……”

“还是中堂慧眼如炬!”薛福成听后一笑:“王心田刚到天津怕是连件长衫都没有,昨天一身军服求见中堂,虽是有些失礼但也情有可原,亦可说此人是懂规矩的。”

薛福成曾入曾国藩幕府七年,曾国藩死后后因李鸿章看重入李幕至今又是五年,李幕中的重要文案很多都出于他手深得李鸿章看重。无论是曾国藩还是李鸿章,他们这样秉持大权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而薛福成亦深得其中三味――王伯良西学成就如何他们并不是太过在意,终究是成绩在那里总比还在出洋的幼童要强得多,他们最看重的是“规矩”二字。

若无规矩纵使王伯良天纵奇才也不会得到李鸿章的信任,王伯良能得到李鸿章“守规矩、知进退”这六字评价,薛福成知道以后这个王伯良可以靠近中枢了――他是李幕中的地位除了周馥之外难有人能够企及,怎么用王伯良还是李鸿章要下个定论他才好有个用人的章程。虽说朝廷当年对幼童许下有实职任用的承诺,不过李鸿章还是薛福成都不把这个承诺放在心上,他们都是李鸿章的弟子自然要为李鸿章服务,要不然这些年陈兰彬和吴嘉善频频告状,若无李鸿章担待他们早就被撤回了。

在薛福成看来,李鸿章是想要让王伯良入幕府协助办理事情了,就是现在尚且不知王伯良能做些什么,那些更擅长而已。总归有李鸿章的评价后,薛福成才可控制王伯良在幕府中的工作,这直接关系到他个人的前途。

李鸿章捋捋胡须笑着说道:“暂且先把他放在亲兵营中看看,正好他在德意志帝国学习的也是军事,李丹崖和李劢(音同迈)协都来信提过,都快把他夸上了天。心田入柏林陆军军事学院不易,李劢协当年带杨德明等七人去德意志帝国同样学习军事,卞长胜和朱耀采不堪造就被人早早退回来,杨德明攻苦成疾早亡,袁雨春三人算是勉强学成归国却连人家的军校门都进不去,只有王得胜进了军校不过却反倒不如晚去的王心田完成学业早……”

李劢协是李鸿章委托克虏伯公司代雇的德国都司,同治十二年(1873年)李劢协来津教习炮队,专门教授的便是克虏伯后膛钢炮。他也是克虏伯公司代雇的第一个来华军事顾问,三年服务期满约后李鸿章对他十分满意,便奏请清廷赏赐李劢协二等宝星,而这先例一开以后在华洋员奖励宝星就往往援引此例。李劢协在临回国之时,受南洋船政大手笔的派出军事留学生的影响,李鸿章终于下定决心向德国派出军事留学生,由此也便有了卞长胜等七人这清国第一批陆军留学生的开端。

李丹崖便是清国驻德意志帝国公使李凤苞的表字,原本李凤苞是船政局派出的留学生监督,后来经郭嵩焘保举,李鸿章保荐担任驻德公使。王伯良在德国留学时曾经得到李凤苞大力相助,两人一起合作翻译了不少德国陆海军军事书籍,与留美幼童的前后两人学监陈兰彬和吴嘉善都是正牌进士出身不同,李凤苞只是贡生勉强算是正途出身,不过李凤苞远比陈吴两人要开明的多。

“王心田他们终究是幼年出洋,于泰西诸国生活多少熟悉一些,加之所受教育是泰西一脉相承,王德胜没有王心田学得快也倒是可以想知一二……”薛福成应道。

从王伯良他们这些留美幼童开了千古未有的留学生口子之后,在南北洋大臣的推动下有刘步蟾等船政毕业生前往英法等国学习造舰和驾驶指挥,而在陆军方面则是李鸿章从淮军中挑出王得胜等七人前往德国留学,当然由于克虏伯公司的缘故,李鸿章麾下的军工系统也排出了不少人出去,但绝大多数都是商业目的短期考察和培训。从规模而言留美幼童四批次一百多人无疑是最多的,可是出洋后留学生活难免受到所寄宿的美国家庭影响,信教的、谈恋爱的、剪辫子的麻烦不断;相比留美幼童中王伯良只熟悉一个詹天佑不同,船政局那批海军留学生他可是如雷贯耳,而这批留学生受歧视打架也是不少,不过大篓子没出过效果也是最好,至于淮军派出去的陆军留学生他原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后来到了德国后才从李凤苞那里知晓,也见过其中的王得胜。

“叔耘,看来当初谋算幼童出洋是有问题的,咱们派出去的人也不少,船政那边亦是如此,然现在看来唯独幼童问题最多,陈荔秋虽有抱怨尚能容忍,吴子登却是三天两头的告状,甚至京师那边都已准备算账了……辫子这等事在出洋的学生中都碰到过,卞长胜就是打架弄回国的,某家也知道他们出洋生活不易虽是退回却也厚待,但为此剪了辫子就是大逆不道,莫要说老夫保不住他们,就算能保也要清理门户!”李鸿章说道这里颇为激动,胡须纷扬,眼光也更加凌厉了三分。

薛福成沉吟片刻说道:“中堂说得是,不过这也是王心田难能可贵之处,李丹崖曾来信说起但凡有同学挑衅心田必回予以约战。虽说这是有点胡闹了些,但却不失血性之举,中堂大人也曾常言人不可无锐气,亦不可失规矩……”

“是龙是虫还是要等等看,若是连亲兵营都拿捏不得,说不得也是寻常而已……”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王伯良走出总署衙门时时间尚早,对于李鸿章和薛福成在他走后是否要议论一番他并不在意,对他而言薛福成也就罢了,李鸿章这等人精中的顶尖人物心中所想岂是他所能够想象的?他自问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到底能够给老李留下什么印象就完全听天由命了,不过历史书上对老李有个非常负面的评价,便是老李任人唯亲,再不济他作为安徽人也远比一般人要占便宜,可惜他不是合肥人,否则这老乡关系就可以更拉进一步。

估计王伯良前世的历史老师也没有想到,李鸿章认老乡这个弊病居然成了学生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的第一块踏脚石。不过他把整个会面过程仔细回想了一遍,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眼下老李给他安排的亲卫营管带,出门的时候他还悄声问了一下老李府上门房一句何谓“亲卫营管带”,得到的答复也是让他兴奋不已――现在虽然不是战争时代了,但老李这么大的官又是靠军队起家的,手底下一直都有两支亲卫营,在天津和保定分别驻扎,管带便是亲卫营中级别最高的军官。

清国军事编制是没有番号之说的,军队的识别都是依据旌旗上将领的姓氏来判断其所属和规模。从战争时代开始这“营”便是最为基本的军事单位,满编的正规营军差不多在五百人左右,里面也没有什么军种之分,除非是骑兵营,如步兵营里面的炮兵、通信兵、辎重运输兵都是一锅烩,就算炮兵这样专业性极强的兵种也是在需要时临时调用。

这种“一锅烩”的军事编制无疑让王伯良感到一阵头大,如果说前世他只是穿着军服的工程师,但是在德国留学两年后他可不是军事菜鸟了。这样的军事编制若是打起仗来“一锅烩”非要变成“一锅粥”不可,不过想要改变军事编制无疑是必须要向西方军事学习的,现在连派出留学生都困难的很,而军事变革这是袁大头的起家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也是无能为力。